第(1/3)页 “你们说,国舅……谋反?” 李治面无表情地看向下首。 立政殿的书房里群臣林立,都是举报长孙无忌的重臣,竟让宽敞的御书房也显得局促起来。 前来告状的大臣们都看向了一个方向,是李世民、李治两朝的密探头子,张亮。 “是的殿下。” 张亮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开口,信誓旦旦地说: “接多名阁僚举报,经密探彻查,查实发现长孙无忌与妖僧玄奘合谋,计划在下个月的清明祈福佛法大会上行刺殿下,自立为帝。” 李治张了张嘴,感觉每个字都充满了槽点。 是,他确实怀疑长孙无忌在挑战自己、架空自己,乃至与东北的某位节度使暗通款曲。 但你要说国舅已经快进到要另立门户了,李治觉得这还是太极端了。 先不说长孙无忌就不是当带头大哥的性格,也不说甥舅之间的亲情什么的。 单从客观证据来看,京城及周边的军队都没有出现异动,尤其是禁军都还好端端地窝在营里,在李治本人的严防死守下,没有和任何官员有过任何接触。 拳头都被牢牢绑着,长孙无忌怎么反? 真当造反是“秃驴一怒”就能搞定的儿戏了? 李治深吸一口气,再问一遍: “消息来源可靠吗?” “可靠!从妖僧玄奘之前挂单下榻的归元寺,我们搜出了他和长孙无忌串通的证据!” 这次说话的是李治的另一位心腹,“笑里藏刀”典故的来源,李义府。 “是一个金枕头!” 看着手下大臣们胸有成竹的表情,李治也不好当面驳他们的面子,耐着性子问: “金枕头和谋反有什么关系?” “因为那是陛下御赐给长孙家的金枕。”李义府拖长了调子: “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,乃是嫡长公主、长乐公主的驸马。 “这个枕头出现在玄奘的下榻之处,就说明那妖僧与公主有染,说明妖僧与长孙无忌有勾连,他们必然是想造反!” 这番发言简直比张亮的推理还要逆天,已经属于每个字拼起来就看不懂的范畴了。 然而,对如此明显的问题言论,过来告状的群臣却言之凿凿地附议: “是啊没错啊!” “请殿下及早处置,以免生祸!” 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,殿下不可拘泥于甥舅情谊啊!” “那妖僧必是西域的细作,应当腰斩!” 李治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些能臣干吏说出的荒唐之言,一时不知有问题的是他们还是自己。 一个成语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了起来—— 指鹿为马! 李治这才苦涩地意识到,原来醉心于争权夺利的不仅是长孙无忌,还是长孙无忌以外的几乎所有重臣! 他们就像鲨鱼,嗅到了摄政有意限制国舅权力的气息,但要么错误地将摄政的意图扩大化,要么故意借题发挥。 总之,几拨人各怀鬼胎,共同炮制出了这场荒唐透顶的所谓“谋反案”。 李治意识到,自己玩脱了。 他本想借玄奘这个小题,小小地敲打敲打长孙无忌,点到即止即可。 没想到被其他大臣抓住了机会,狠狠地小题大做了一番。 事情闹到这份上,牵动了这么多大臣,已经超出了李治的控制。 “殿下,下决断吧!”群臣步步紧逼。 “我……”李治支支吾吾,迷茫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臣下。 他们有的是真心认为长孙无忌祸国殃民、自以为在配合摄政清除余毒,有意在翦除大司空及其党羽,还有的更是想借这个东风规训一下李治本人。 但是,望着台下的衮衮诸公,人人都是一张忧国忧民的悲愤脸,李治分不清,真的分不清啊! 不过他有一点是能拎得清的,那就是—— 不管长孙无忌是不是真的造反,都不能遂了大臣们的愿把他给办了。 否则自己这个摄政,就要被臣下给骑到脖子上了! “我……觉得此事应当再议。嗯,对,我自有安排,退下吧!” 李治勉强地挥退众臣。 面对群臣的集体意见,现在的他只能使出拖延战术,并没有能力强势拒绝。 大臣们离开后,李治一个人坐在静静的书房里发呆。 事情的发展,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。 自己小小的一次敲打,居然演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风暴,且有愈演愈烈、不死不休之势。 虽说贞观群臣都是单纯为国尽忠而生的,但他们也不是白莲花,更不是随便李治使唤的提线木偶。 这些大臣随便挑一个放到其他朝代,都是能经世治国、独当一面的王佐之才。 同挤在一个朝堂之下,他们不内斗才是咄咄怪事,偶尔斗斗坐在龙榻上的那位也未尝不可。 虽然他们争权未必是出于私利,不少人是真的出自公心,真心认为“肉食者菜,放开让我来”。 但从结果上,他们都对皇权构成了不小的挑战。 要想管理好他们,需要一位有着绝对权威的领袖。 “我不是这块料啊……” 李治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。 他不像父皇,能凭借军功和威望压服众臣。 他更不像李明,有能力也有勇气推倒重来、另起炉灶,从零建立起一套一杆子捅到底的行政体系,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。 而李治虽然挂着“摄政”的名头,面对强势的大臣却处于下风。 因为在治理国家上,他对众臣的依赖颇多,反而有点被要挟的意思。 第(1/3)页